高速公路上,有些路段的中间隔离带是类似人行道的平整地面,我经常看到环卫工人挥舞着扫帚,把这里的灰尘扫到沥青路面上,源源不断的车流又把这些灰尘卷起来,飘回隔离带。每次见到这种情况,我就想,为什么这些工人就不能把这些灰尘收集起来撒到其他地方去呢?这样就不用像推石头上山一样总是做重复劳动了啊,如果我来扫,肯定比他们打扫得更干净,可能还会更快。

后来,仔细想过才发现这个问题并不简单。首先,更快,往往意味着裁员和个人更多的工作量。第二,如果一个人有能力把一件常规任务做的足够好,他就有机会去更好的岗位,去做难度更大的工作,留下来的,总是那些不介意反复推石头上山的人。第三,车流会持续地把其他地方的灰尘带过来,打扫地干干净净,可以说是一种过度优化,没必要费这个力。

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。比如公路中间总是有井盖,有些路段相当密集,我没有查过有没有相关的规范标准,但至少应该对新修路上井盖的数量进行限制吧,对于已有的井盖,每年挪走一个,十年二十年以后,井盖总能少一些。再如,去公司的路上会经过一座桥,桥和路面衔接的地方凹陷下去了,每次走到这里都会强烈颠簸,这个坑在工程上一定有办法解决,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想着填一下呢?铁路和公路的平交道口,路面也总是不平整,很容易坏掉,往往隔几年就需要大修一次,仔细观察,受影响的总是公路,一声汽笛后,火车飞驰而过,汽车和行人只能小心地慢慢跨过坑坑洼洼的路面。

铁道能够不受影响,说明工程师还是有办法的,不管是及时检修、维护,还是把路面修的固若金汤,从管理或技术上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。

那为什么要凑合呢?

古代,皇帝家修宫殿、修花园、甚至修陵墓,要求都很苛刻,用最好的料,做最巧的工,修的不好,风险极大,包工头们哪敢造次?哪能不倾力而为、精益求精?如今,能够制约这些包工头的,往往只有一纸合同,他们总有办法把工程质量控制到“还行”的水准:一看,不好,细看,还挑不出大毛病。

最近看到一篇文章(来源待查),说像义乌这样的地方,小工厂的老板们并不会用心去设计他们的产品,因为设计费动辄十万二十万(靠谱的设计师显然还不止这个价钱),开上几十套模具,试制一批样品投到市场上,看哪种卖的好再快速投产,也不过这么多钱,区别在于,他们用心设计的好东西极有可能很快就被同行们仿制,自己花钱为他人做了嫁衣,而靠市场筛选产品显然更快、综合成本也更低。我们总是能看到很多粗制滥造的东西,和小老板们的这种市场策略有关,他们并不是不能做的更好,但他们只想/只能挣快钱。

我一直觉得古代的风水先生其实就是设计师,劳苦大众有个地方住就觉得不错了,哪知道什么“天斩煞”、“反弓煞”、“廉贞煞”会带来的不便和危险,哪里有心情管什么“开门不见厨厕”、“水火不能相容”。这些风水先生也许是受父母官委托,用各种恐吓手段引导平民百姓造房子时不要对着风口、避开危险的河滩、山坡,也有可能自己有强迫症,见不得大门对着厕所,而坐在饭厅竟然能看见主人家如厕,就更忍无可忍了。

以前,我觉得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们,审美应该不会太差,现在发现,即便是博士、院士们,也不过尔尔。

中国学生缺乏三门课:伦理、逻辑与修辞,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,没有伦理,不知善恶,缺乏逻辑,难判是非,不懂修辞,不辨美丑。(韩晗)

我很年轻的时候,总以为某些大人物发起的各项运动后面有深层的逻辑和理性的思考。后来才发现根本没有,其实就是神经病。(崔健)

现在的我,面对这些丑的、错的、甚至恶的东西,虽然难免避之不及,却也懒得指手画脚,我想,这背后也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“罗生门”。

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one,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’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’ve had. (The Great Gatsby)

我唯一希望的,就是不要沦落为那个总在同一个山坡上推石头的人。